我的报道进入最后一章。我报道了陈林父亲的故事,从查到的资料中看,他的父亲当年利用手中职权,私偷文物,然后进行了倒卖。后来事情败露,死了。警方的结论是自杀,然而这其中是否又另有冤屈,谁也不得而知。
我的文章结局开放,夹带私货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在偷偷为他的父亲洗白。而配图用的正是那半张照片。
民意是可怕的东西,因为律法指定的本源就来自于民意。
现在陈林民心所向。
然而就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胜利之后,那种萦绕在我心头的怪异感却越来越浓。
太顺利了。
这一切的反转仿佛机缘巧合,然而进展又太过顺利了,就像按照套路的剧本前进,一板一眼,毫无差错。
今天是终审的日子,我没去法院。大势已致,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,最差也就是劳动教养。我坐在房间里捏着新鲜出炉的报纸看着,黑白的相片里,陈林的父亲穿着工作服,肩头上搭着一只手。
我永远不会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了,故事永远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——
等一下。
手?搭在陈林父亲肩头上的手?
我忽然毛骨悚然。我猛地从口袋里翻出照片的原样,我的双手不受大脑的控制,哆嗦得犹如重症患者。
我将照片拼接上去。
那只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手表。我见过那只手表。
我猛地弹起,朝房外冲去。我打了车直奔高栋的病房,我几乎整个人摔了进去,他的妻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。
他的手表还放在床头。
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手表,又抬头看看他的妻子。
“高栋——到底为什么要买那栋楼?”
高夫人被近期接二连三的采访轰炸得异常疲惫,也许因为我是相对客气的那个,她对我的态度一直不算太坏。此刻,她无奈地撩起眼皮看着我,摇了摇头。
“我不清楚,老高当初铁了心,非要和那俩同事一起买了那块地,我们说什么他都不听。后来逼得急了,他才支支吾吾说,里面有东西。”
“他们三个……原来是同事?”
“是啊,都是考古队的的老同事,后来一起辞职,不干了。”
是了,是了!这才是所有怪异感觉的根源!
我一直想不明白,为什么那三个开发商一定要购下这栋孤楼,为什么宁愿接受超过市场三倍的价格,又为什么会同意去老楼玩什么寻找信封的游戏。
因为里面有东西。
因为里面有他们三个都想得到的,而当年被陈林的父亲藏起来的东西。
他们三个是考古队的同事,陈林的父亲也是考古队的队员。我将那张照片拿出来,它的尺寸太奇怪了。
它太窄了。
我从第一眼就发现它不对劲,可当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,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做多余的设想。
照片不是丢了一半,而是丢了四分之三!剩下的那三个人,一个死了,一个疯了,还有一个躺在这里,口不能言,手不能动!
这他妈从一开始就是个局!
我的汗毛根根倒竖,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朝着更深的黑暗奔去。
我甚至在这片刻的顿滞中,看到藏在楼梯阴暗处的陈林,还有陈林的同伙们。他们手持凶器,面露凶光,就这样静静地潜伏着,筹备着,等候着。
等那三个倒霉催的依照约定进了大楼,早已布置好的渔网开始慢慢收紧。那网织得漫长又细腻,熬过了年月,糅合了狠毒,每一寸的边缝上都布满了粼粼的刀片。
我敢打赌的是,当初那三人进楼,为的也绝不是什么白纸的信封,而是当年被陈林的父亲卷走的古物。他将东西藏在了老楼的深处,是他放出的闹鬼传闻,而后陈林子承父业。
那些东西,必定价值连城。
我不知道陈林的父亲是怎么死的。是自杀,是被逼自杀,还是直接的他杀。
我能想到的,只是那三个人,一个在心脏病发时被人取走了药瓶,一个被人逼成了疯子,另一个,被他们直接丢出了窗户。
而我,我,这个事件的串联者,从一开始看到新闻的那个清晨起,就已经落入了算计的巨网。
陈林救了那些流浪汉,他们会为他做任何事。
包括杀人。
我的心脏此刻就像爬满了蜘蛛,每一根触角的攒动都带给我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愤怒。
我抓着报纸,疯狂地往法院奔去。
就在的士绕过第三个路口,马上就要到高院门口时,实时广播中传出了一个沉稳的声音。
“……经法院裁定,陈林二审,无罪释放。”
“嘿!好人就是有好报!”
司机兴奋地涨红了脸,要不是还在开车,他说不定会跳出门去手舞足蹈一番。
我盯着他,我觉得他是SB,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SB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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