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睡了个饱,这会方祈倒是睡不着了。
坐在房里运了气,寒气游走。
方祈的玄冥诀卡在了第七层已有些时日,他缕缕找不到突破点,心中有些烦躁,便收了功,抱着凤焦出了房门。
九宫坊的月和江织花城的一样亮。
方祈的院子里,种着从江织花城移来的桃花樱花两栖树。
白日里问过母亲,花家旧人刘福已经被送到了九宫坊,不过是父亲大人不放心,暂且让他先在了城郊的别院里养花种树,种的好了,以后再让来本家宅院。
庭院里花树间有个石桌,围着几方石凳。
方祈便将凤焦置于桌上,在这石凳上坐了下来。
月夜感怀,弹得曲子大抵是那首没能有机会在人前弹奏的迷神曲。
琴音响起,一如既往,如歌如诉。
一声笛音突然插入,方祈指下微顿。
是慕玄。
方祈看着这人衣摆飞扬,飘然落下,立于前方的花树下。
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弹这首迷神曲时悄然而至。
听着慕玄用自己才送出的玉笛吹出这一样的曲调,方祈手下的琴弦再次拨动,两人合奏了起来。
花若雅披衣下地,取了桌上凉好的醒酒汤来给方宴明饮下,复又拿着汤碗去放回窗前桌下。
迷神曲琴音传来的时候,她就知道这是方祈在弹奏了。
她和方宴明失了儿子,玥儿失去的,却是全家和立足之地啊。
花若雅坐回床边,方宴明的醉意已经消去了大半,靠在床边握着妻子的手。他俩相对无言,静静聆听这首迷神曲,心里都在心疼那个孩子。
笛音加入的刹那,两人眼神交汇,俱是一愣。
这些年来方祈每每怀念亡故的家人时便会抚琴奏这首曲子,但有人与她合奏,这却是第一次。
不会是方家的人,这人,只能是方祈的客人,今日方家夫妻才见过的那位慕玄慕公子。
听着窗外传来的悠扬合奏,方宴明轻轻问道:“雅妹,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会喝醉?”
“可是那慕公子,与你投缘?”花若雅与方宴明幼年相识,少年便为夫妻至今多年,两人伉俪情深,自是深知他脾性,能让她丈夫真正喝醉的人,已许久未出现过了。
“哈哈哈,知我莫若妻啊。”方宴明揽着妻子的肩让她靠入怀中:“祈儿的感觉没错,这位慕公子对她确实全无恶意,酒品也是不错,为人定当也是磊落之辈。”
花若雅轻笑连连:“明哥你呀,这么大人了,还是这样以偏概全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听着那两人的的合奏愈发默契,花若雅想到适才去给慕玄送醒酒汤时的情形,接着说道:“慕公子或许真的知道祈儿的真正身份,也未可知。”
方宴明知道自家夫人聪慧明理,定是看出了什么:“夫人有何高见?”
花若雅是个柔情女子,她对感情的体察,远比方宴明这个大男人要细致敏感的多。她故意在众人酒后才登场,就是为了观察慕玄酒后的神态。
慕玄醉后虽尽力克制,能如一贯地清醒待人,但他看向方祈时眼神里的那种光彩,却掩饰不住,那是对自己倾慕之人才会有的情意啊。
“这孩子看祈儿的眼神,让我想起了炎家那位小公子……”
花若雅迎着丈夫惊讶的眼神,继续说道:“他看的或许从来不是祈儿,而是玥儿啊。”
方宴明心里一颤,剩下的酒气瞬间就散了去,炎家次子炎宇,曾是他方宴明心里九转魔音琴的最佳传承人选,为此方家曾多次邀请这位小公子和寒钥一起来九宫坊游玩。
“若真如此,倒是老天的恩赐了。”
他们的玥儿,心里太苦了。
方家这对夫妻紧紧相拥,俩人无比期盼,这慕玄就是那十三年前传闻已逝的炎宇。
方祈手指离开琴弦,望向前面捏着笛子静立树下的男子。
他不知慕玄是酒意未散,还是情有所感,一动未动,低垂着眸,不知在想什么。
所以,方祈静静坐着,也没有动。
片刻后,树下那人忽然转了头来,对着方祈灿然一笑,接着便摇摇晃晃径自走了过来。
“晓看天色暮看云,行也思君,坐也思君。”
慕玄在方祈身前站定,低头看着他的眼睛,轻声念了一句。
酒气浓重,眼含深情。
方祈依旧静静看着他,未动。
慕玄又笑了,再近一步,双手托上了方祈双颊:“一愿郎君千岁,二愿妾身常健,
三愿如同梁上燕,岁岁长相见。如此,便足矣。”
方祈心道这人不知是真醉,还是装疯。
他正在犹疑之际,眼前之人忽然俯身,贴了过来。
唇瓣相贴,温润柔软,萦绕着竹叶酒香。
方祈瞪大了眼,僵直了肩,一时忘了如何反应。
眼前这对黑眸对她忽而一笑,那唇便在她唇上磨了磨,起身离开。
“卿本美人,为何扮丑。”
这比方祈高大的男人皱着眉,在她脸前吐出一句不满,竟还真的拉着方祈的双颊揉了揉捏了捏。
发现那面皮撕不动时,慕玄哈哈一阵笑后,忽然一屁股跌到身下石凳上,上身一歪,倒在了石桌上。
方祈脸烧起的刹那“唰”地站了起来,转身便走。
直至出了这花园,他突然顿住。
这个轻浮子,即便她是男子,也不可以这样亲过来……
方祈后知后觉,抬袖使劲擦了擦唇,却彷如擦不掉一般,唇上依旧留有那温润感。
呆立着生了一顿闷气,方祈才发现自己内心小女儿之气爆发,乱了阵脚。再细听之后,身后只有绵长的呼吸声,再无其他。
亲……之外,慕玄那几句话……
方祈静了下来,这人,不但认得他,也知晓她。或是,旧人?
直到夜半风起,林木沙沙,方祈才动了起来。
他转身走回桌边,盯着桌上睡着那人看了半晌,又屈身从他脚边捡起那支玉笛,看了看,放置在桌上,这才取了自己的琴,扬长而去。
直至黎明破晓,都未有人再来过这个睡着醉汉的桌边。
慕玄爬起来,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,倒是认真地揉了揉枕在脑下那条僵硬发麻的手臂。
他握着桌上那支玉笛,低头嘿嘿一笑。
这个记仇的小女子,真真让他晾了一夜啊。
他也就真真装了半宿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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